在纸媒日渐式微的背景下，成都《华西都市报》却开始涨价，从每年元涨到了元。由于互联网新兴媒体的不断兴起，传统纸媒受到冲击，销量连年下滑。业内人士认为，在这条看不见的生态链里，还存在着一个更为悲伤的逻辑。事实上，中国的传统行业都在面临技术革新带来的危机，而报业的衰落被不少研究者认为是不可逆的。而曾经被称作中国最坚挺行业之一的纸媒，终究会迎来这个尴尬局面。
作者：秦风
来源：文化产业评论
编辑：杨小敬
在写这篇文字之前，我小心翼翼地将一张报纸铺在吃饭的方桌上。于是我的眼前呈现几种形象：被薄雾笼罩的正在扩张的城市，微凉的笔记本电脑，水杯，两部手机，一张用途分明的报纸。
报纸就这样蜷曲在秋意渐浓的夜晚。如果不是今天出现的一则消息，我可能想不起议论它了。
今天朋友圈上说，成都的《华西都市报》涨价了，从原来的年订费元涨到了元。乍一听，这似乎不算什么新闻。纸媒广告连年下滑，提高订价不是增加收入吗？况且纸媒的死亡名单越拉越长，像止不住跳崖的羊群，前不久还传出《东方早报》要关停的消息。
然而有业内人士认为，这里面有一个更为悲伤的逻辑。
据当地一位媒体人透露，《华西都市报》近期亏损明显，某总原想效仿上海、将报纸关掉专心做新媒体，这一提议在集团党委会上被当场否决；而为止损，须进一步压缩报纸的成本。
平心而论，这位某总颇有壮士断腕的勇气，但在成都的媒体环境中却显得有点激进。毕竟成都是一个慢半拍的城市。成都的纸媒中，小兄弟《天府早报》都没关，《华西都市报》怎能先其而死？
所以我怀疑更令业内震动的是，《华西都市报》在近期曾被提议关掉过，这个细节。
除了大熊猫和美女，成都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报业了。《华西都市报》是中国最老牌的都市报，《成都商报》创造过年广告收入12亿元的奇迹；这两家竞争极端激烈的报社还处于同一条路上甚至斜对门，这在中国报业史上可能是绝无仅有的（要有也只有在近代上海的望平街）。
说实话，像议论房价一样，我们议论了太多的北上杭深，却忽视了西南那个蠢蠢欲动并有可能造成一点轰响的地方。成都报业曾非常辉煌，《成都商报》一度自诩“一报在手，别无所求”。
“一报在手，别无所求”，这是何等的傲娇？多年前，我曾对一位宁波的媒体朋友形容，成都人就是爱看报纸，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，类似于你说的“一边喝茶一边看’边城雨’”。那是一个美好的年代，对传统媒体人来说。经历过报业的黄金十年和急转直下，在中国你敢说有比房地产更坚挺的行业吗。
事实上，中国的传统行业都在面临技术革新带来的危机，而报业的衰落被不少研究者认为是不可逆的。两家曾雄霸一方的报业集团，终究会迎来这尴尬的一天。只是我们之前忘了讨论它们而已。
也许真的有点尴尬。我注意到，《华西都市报》不久前连发广告，正式宣布9月起报纸涨价；而《成都商报》在今天（9月12日）突然声称“不涨价”。这种形式的针锋相对在以往似乎未出现过。
业内人士称，其背后有一条普通读者很难觉察的逻辑链。传统产业收入持续下滑、新产品难以反哺，为抑制亏损扩大，任何一个企业都会想到节约和压缩成本。报纸从信息生产、印刷到投递，每个环节的成本都相当高昂。为压缩成本，纸媒出现的普遍现象就是裁员、减少印刷版数、控制发行量等。
据当地可靠信源，华西都市报除比往年明显减少印刷版数外，还裁掉多名发行人员（“川报的发行人员要从人砍至人”），成都区域外改为邮局订发；如今又公开宣布，每份报纸的订价涨至元。由此带来的结果，“据我所知，其发行量下降很大，成都城区下降50%，城区外有80%的流失率，对都市报来说，这看似是灭顶之灾”，当地一位资深传媒人士称，而其本质上达到了压缩成本的效果，“在高层会议上，华西都市报决定将发行量缩减为10万份”，“这是最新的目标”。
一自媒体账号还传出自称是华西都市报内部人士的吐槽，称采编人员被下达了5万份的订报任务，“摊到每个人头上大约份。”有评论认为，这似乎从一个侧面印证了10万份的发行量目标。
10万份，这算不算一个悲伤的数字？它已小于不少自媒体的订阅量。这个数字，在华西都市报至今的百度百科上，还显示为“全球发行百强，发行量万份”。“百万份的发行是不可能的。”上述业内人士分析，如果一份报纸印刷30至40版，每份成本就是2至3元，按万份来算，每天的成本即为至万元，每年成本可达8至10亿元，“而华西都市报年广告收入最高时也才五六亿元”。
所谓“百万大报”，并非一家纸媒的“美丽谎言”。正像如今APP对外宣称的下载量一样，经不起推敲。“过去有句话，中国报纸的发行量，就像女人的年龄，不可追问。”一位媒体人笑称，中国对报刊的发行量没有权威的监管机构，真实数字外界很难追查。这句话放在如今的APP上恐怕同样适用。
真正的问题并不在这里。“近几年纸张和印刷成本没太大变化，一吨纸张的成本起伏也就至元，报纸减少版面的同时再大幅下调发行量，肯定能压缩成本，但也势必减弱其影响力和发行效果。”上述传媒业内人士认为，广告客户在不被告知发行量减少的情况下，短期内可能觉察不到投放效果的变化，“另一种竞争力表现在，报纸成本如果下降，广告价格也可能随之压低。”
一名成都传统媒体的广告经营人员称，“现在我们经常听到客户的反馈信息，华西都市报已出现不计成本地压低广告价格的端倪，近期一个极端的案例是半版的黑白广告华西只收元”，这在往年（半版可达几万元）是不可想象的事，“我怀疑华西都市报是通过提高发行价格、压缩发行量，在广告价格之间拉出一个灰色地带以维持短期的繁荣。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杀鸡取卵的做法。”
“这好像是在榨干纸媒的最后一滴血。不过，也可能是为了逃离纸媒。”上述业内人士说。
就像我开头所看到的，被薄雾笼罩的城市和两部手机，房地产伴随了中国报业的黄金十年，而智能手机的出现瓦解了报纸作为信息载体的想象力。回过头来，年青人仍要买房，而报纸被遗忘。
所以我是佩服华西都市报某总壮士断腕的勇气的。“这是一个相当险的险招。如果这个惊险的一跳跳过去了，’封面’做起来了，还可以；如果跳不过去，那就是鸡飞蛋打。”一名媒体人评价。
“封面传媒”是华西都市报旗下的一个新闻APP。据当地可靠信源，华西都市报正将报纸的采编人员往“封面”转移。而国内的传统新闻APP，被不少业内人士认为已达饱和，没有极具竞争力的政治背景和财力很难成功。我不太相信自媒体爆料的所谓封面传媒的安卓下载量只有，但也怀疑一家有几百名员工的都市报会靠此实现转型。恐怕，这也是某总难以说服其同事关掉报纸的原因之一吧。
不过在未知晓更多细节的前提下，我更倾向于将其理解为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决定。
尤其在秋天来临的时候，人们的四肢在衣服里会变得柔软。一名仍留在成都纸媒的朋友告诉我，他一天仍会接到很多市民打来的电话，虽然多为老年人，他们会详细询问报纸上一则新闻报道的细节，一字一句、一句一字，有一次一位老汉爆料称自己是韩国总统朴槿惠的丈夫，他听得笑出眼泪。
他和那位老汉聊了很久。他知道，报纸一直是这位孤独老人的精神寄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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