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竟已是深秋,昨天晚上是我今年以来感觉最冷的一夜。辛辛苦苦码了几千字,最终被消失殆尽,连一个标点符号也没留下。那个时候真想有个人给我一个拥抱,一句安慰或鼓励。至于飞走的文字去了哪里,我不得而知;至于文字为什么会飞走,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会明白。
我并不心疼文字的消失,让我感到失望的是文字的命运已由不得爱写文字的人。我没有著书立说的野心,不过是偶尔消遣言志,表达一下自己的心声,对自己的思想做个记录。这个社会应该有更多不同的声音,但这点小愿望似乎也难以实现。文学家或史学家们搞创作,自然比我这样的野路子正统,其文章或书稿的命运,似乎也各有各的故事。有的顺利问世,有的历尽磨难。很喜欢川蜀老作家马识途的《夜谭十记》,姜文拍的《让子弹飞》就是改编自其中第三记《盗官记》。在四川的时候,经常在《华西都市报》副刊看到马老的相关报道。记得他自己曾说《夜谭十记》写了四十年,三度被毁:第一次是年,奉调转移,不惜销毁书稿;第二次是被国民党特务抄家,重写的书稿被没收,下落不明;第三次是上世纪60年代特殊时期,再度重写的书稿难逃被毁厄运。直到老人七十多岁时执笔重写,才大功告成。又想起《国榷》,命运亦是曲折。鉴于经史官员垄断了明朝历代实录,很多地方忌讳失实,而各种编年史书又多肤浅伪陋。明末清初的读书人谈迁搜罗各家史书对照核实,广征博引,力求真实,殚精竭虑地用万言写成此书。天有不测风云,不料在呕心沥血26年写出巨著《国榷》后,清顺治四年八月(年),在即将完成印刷成版时,一天夜里,小偷潜入谈迁家中,见其家徒四壁,无物可偷,看到谈迁锁在木柜里的手稿,认为可以换卖钱财,将整箱木柜书稿尽数偷走。从那天开始谈迁每日以泪洗面,茶饭不思寝食难安,而这个时候他已经53岁。但是强者不会轻易被打败,痛定思痛之后,谈迁振作精神,重新编写,花了四年时间,终于再次完成万言的皇皇巨著《国榷》。正应了蒲松龄那副对联所说:有志者,事竟成,破釜沉舟,百二秦关终属楚;有心人,天不负,卧薪尝胆,三千越甲可吞吴。小说《大师与玛格丽特》中,大师将小说焚毁,后来手稿被撒旦复活。而在现实生活中,作者布尔加科夫也曾将这本小说焚毁,只不过作者自己又重新写出来,没有撒旦的帮忙,只有恒心是自己的动力。可在历史长河中消失的无数被毁灭的书稿,却无人能够复原。书稿或文章凝聚着作者的汗水和心血,就像一方田园,作者种满了高粱、稻谷、瓜果、蔬菜,播种,浇水,施肥,除草……用尽了气力,洒满了汗水,期待丰收奉献给喜欢的读者,抑或自己贮藏留存,以作纪念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有时最终却被糟蹋的颗粒无收。那种怅然若失的窘态和不可言说的绝望,谁能理解?明代学者李贽深知自己的思想学说不合时宜,索性将自己的文集取名为《焚书》和《续焚书》。毁灭自己的心血之作,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但总好过“死”在别人手里。但是,“死”在别人手里的文章,作者除了无济于事的愤怒和无可奈何地叹息,还能做什么么?能,继续写下去!文字缘同骨肉深,写书人的气力和心血化成滋养文字的肥料,写文章得人想要表达的思想,想要发出的声音,融合在文字里,传递某种常识或价值观,却终被扼杀在摇篮里。当然会心痛,但不要就此沉沦。陈寅恪说:泪眼已枯心已碎,莫将文字误他生。有的人因文遭难,命运随之被改变。有的人随之放弃,有的人依然坚守,即便没有读者,也在努力书写,不为别的,只为心中的信仰。我知道很多写手不遗余力地写,锲而不舍地写,孜孜不倦地写,坚持不懈地写……也许词藻不够华丽,思想不够深刻,但文字里透出的勇气和努力却让人感动,让理解的人知道,这个社会,这个时代,还有不会随波逐流的人,不会浑浑噩噩的人,不会保持沉默的人。如果你是一个写字的人,当你的文字遭遇不测,被消失时,不要灰心,不要气馁,想想谈迁,想想马识途,他们的遭遇比我们艰难的多,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追寻属于我们的星辰大海。如果你不是一个写字的人,请你知道和理解写字人的艰难。他们如履薄冰地写下一篇篇命运不确定的文章,提醒人们,这个时代还有良知,也需要良知。请给他们一个拥抱,一点鼓励,让他们知道虽然寒冷,但并不心寒。让他们更有信心和动力坚持下去。文章的命运和书稿的命运是相似的。有些文章并不出众,也未出名,甚至只有几人几十人阅读,但它却已戴上华丽的桂冠,和历史共存。我写不出流芳百世的巨著,也写不出一鸣惊人的佳作,懒散如我并不勤奋,做不到天天写,甚至有一天干脆完全不再去写,但我仍然支持那些深具思想的文章,支持那些勇气可嘉的文章,支持那些为社会进步和文明发展而写作的写手。虽然我不是英雄,在漫长的黑夜里,我甘愿侧立一旁,为伏案写作的你们掌灯照明,让你们知道,人间固然多炎凉,但并不尽是炎凉;世上固然少温暖,但终归还有温暖。三少爷的剑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huaxidushibao.com/hxdsbsj/11320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