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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您是我们的骄傲，明天我们将成为您的骄傲。您的关门弟子们已经顺利完成高考，您在天堂可以安息了，您的骄傲将由我们续写。
——高三8班学生告慰卢老师
校园追思会现场，刚刚结束高考的高三学子点亮烛光，怀念前不久去世的数学老师卢雄英。
二楼两个高三班教室日光灯熄灭，烛光亮起。
“卢老师，我们已顺利完成高考，您在天堂可以安息了。卢老师，我们爱您！”6月8日晚，四川乐山犍为县清溪高级中学校园，高三8班、9班教室里，完成高考的两个班的02名学生，用高中的最后一堂课，来祭奠和追思近半个月前离去的数学老师卢雄英。
5月26日，5岁的卢雄英突发脑溢血去世。之前的7天里，因为放不下即将高考的学生，她在病中坚持边输液边上课，拒绝了医生让她住院的要求，直到倒在办公室门口。
这段时间，卢雄英的故事感动了很多人。据清溪高中负责人介绍，学校已上报了卢雄英因公死亡的申报材料。同时，犍为县有关方面已决定组织宣讲团，将卢老师的先进事迹在该县教育系统进行宣讲。
今天是端午节，卢雄英生前的学生们也将离开校园回家过节。以前过节时，卢雄英会收到许多学生、家长的祝福短信。但这个端午，她再也收不到了。
发病
“就差临门一脚，我想坚持上完”
清溪高中是一所普通农村中学，在距离犍为县城不远的清溪镇上，现有学生余人，教职工30多人。“卢老师是老大姐。”校长胡泉翻出简历：卢雄英，女，四川仁寿人，生于年9月，年毕业于南充师范学院数学系，同年分配到犍为罗城中学任教，年调入清溪高中任教至今。去世前，卢雄英是高三八班、九班的数学老师。
5月9日，是卢雄英去世前的第7天。“从那天起，命运便安排好了一切。”丈夫车立刚说，那天早上7点多，妻子出门坐公交车去上班，等车时突然头晕。他接到电话后赶紧跑到站台，医院检查。
“一检查，是高血压发作了。”车立刚说，医生开了入院证，建议她住院治疗，但是被卢雄英拒绝了，“她说自己还有一帮娃儿要带”。“就晓得学生，还是想一下自己嘛！学生们的课，可以请其他老师上啊。”车立刚有点火了，他让妻子给学校打电话请假，但卢雄英说：“就差临门一脚了，我想坚持上完。”
就这样，卢雄英每天输液治疗，输完液后去学校上课。“她给我打电话，显得很不好意思，说每天输液要耽误半天。”胡泉说，他当校长这几年，卢雄英只请过一次假，是因为家中老人去世。“我也劝她不要上课了，八班、九班的数学课我帮她上。”但是，卢雄英连校长的好意也拒绝了。
上课
“该问的要来问，不要觉得麻烦我”
卢雄英患高血压，已经有4年了。除了高血压，几年前还患上了心脏病。在家里的茶几上和学校的办公桌上，都放着几款治疗高血压、心脏病的常备药。“偶尔会听她说心慌、胸闷，或者说头晕、头胀。”车立刚说，平时也能感觉到妻子身体不是很好，“年生了女儿后，她慢慢就胖了起来，虽然身高只有米53，体重却有30斤左右。”
这一次发病，比以往都要严重。输了两天液后，不仅高血压缓解不明显，还检查出颈椎骨质增生。从5月2日开始，卢雄英除了每天输液，还要进行扎针治疗。尽管如此，医院治疗，下午到学校上课，晚自习后才回家。
“虽然她上课还是充满激情，还是像以前一样成天笑着，但我们还是感觉到了不一样。”高三八班学生罗茜萌说，有一天评讲试卷时，吊扇将卢老师的试卷吹到了地上，“如果是以前，她自己就捡起来了，但那天她愣了好几秒，然后问谁能帮她捡一下。”后来，同学们知道卢老师病了，不敢蹲，会头晕。
见隐瞒不住，卢雄英索性告诉同学们：“我最近有点不舒服，你们不要惹我生气，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复习。”罗茜萌说，那段时间同学们都很乖，上课时纪律也比以前要好，但可能是因为心疼卢老师，去问问题的同学明显少了。卢老师发现了这个现象，便对全班同学说：“我生病了，是我对不起你们。你们该问的要来问，不要觉得是麻烦我。”
晕倒
“一天上5节课，我真的觉得好累”
又过了一段时间，卢雄英的症状仍无明显好转。“上课影响了治疗。”高三九班班主任陈玉蓉算了一下，卢老师一周要上34节课。其中，周一到周五，要上6节正课、6节晚自习，周末两天补课，要上8节正课、4节自习，“卢老师很认真，自习和正课没多大区别。”
5月23日，卢雄英停止了输液，改为口服药物治疗，出院证显示为：“血压控制尚可，头昏好转出院”。5月24日是星期二，卢雄英恢复了正常上班，清早赶到学校上了第一、二节课，下午又上了第六、七节课，休息了一节课后，继续上第九节辅导课。辅导课也称“补弱”，就是老师在教室里对偏科的学生进行辅导。
第九节课的间隙，陈玉蓉去班上巡视，看到卢老师脸色很差，“没什么血色，眼睛也无神”。面对同事关切，卢雄英说：“一天上5节课，我真的觉得好累。”陈玉蓉说，自己安慰了她几句，让她多保重身体，“但我晓得那是空话。”果不其然，第九节课下课后，陈玉蓉看到卢老师仍然被学生们围着。
下午5点25分左右，解答完所有问题的卢雄英，离开教学楼返回30米外的办公室。“刚走到门口，突然就倒在地上。”同一个办公室的王兴瑶老师说，有学生冲进办公室，端了一把藤椅出去，把卢老师抱起来坐下。他也跟着冲了出去，看到卢老师不停呕吐，双眼眯着一言不发。不久后，车立刚赶到学校，“卢老师紧紧握着丈夫的手，双眼不停地流泪，但一个字也说不出。”
5月24日傍晚，卢雄英医院，当晚医院抢救。“基本上一直处于昏迷状态。”车立刚说，妻子住进ICU病房后，他一直守在门外，不去吃饭也不去睡觉，怕她万一醒来见不到他。遗憾的是，卢雄英再也没能醒来。26日下午，医院宣布卢雄英因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。
烛光映照着学生流泪的脸庞。
教室追思
我们完成了高考您在天堂安息吧
6月8日下午，高考结束。根据安排，清溪高中的高三考生们从县城考点集体返校，度过在高中校园的最后一晚。往年的这天晚上，师生们会分班举行毕业典礼，用唱歌、跳舞、看电影、做游戏等方式，度过高中生涯里最放松、最难忘的一个夜晚。
但如今，校园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。晚上8时20分，教学楼二楼的高三8班、9班，日光灯熄灭，亮起烛光。师生人手捧一支蜡烛，朝着多媒体屏幕静默站立。屏幕上，是卢雄英生前的照片。
“这是孩子们高中的最后一课，他们主动提出以这种方式来告慰老师。”校长胡泉说，学校同意了学生们的请求。
追思仪式由班主任主持。“我们追忆卢老师，要学习她爱岗敬业、甘于奉献的精神。”高三9班班主任陈玉蓉同时告诫全班54名同学，也要从卢老师的遭遇中总结经验，平时要爱惜和锻炼身体，因为健康的身体是工作和生活的前提。
在高三8班，班主任杨红霞先让每个学生在心中说出想对卢老师说的话。然后，又让大家一起喊出心声：“卢老师，昨天您是我们的骄傲，明天我们将成为您的骄傲。您的关门弟子们已经顺利完成高考，您在天堂可以安息了，您的骄傲将由我们续写。卢老师，我们爱您！”全班48名同学的呐喊，在校园空旷的夜空中传出很远。
呐喊之后，开始有哭声传出，几乎每个人都开始流泪。“这十来天心里一直憋着，害怕情绪波动影响考试。”胡泉也受到感染，摘下眼镜抹了一下眼角，“现在，他们终于可以大声哭出来了。”
学生回忆
“我是孤儿，她像我的妈妈”
作为高三9班的数学课代表，汪忠丽的泪一直没有停。“她对我们非常好，大家都叫她卢大妈。其实我真的感觉到，她就像妈妈一样关心我。”汪忠丽是一名孤儿，两岁多时父母双亡，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，“卢老师知道后，经常开导我，叫我只管学习，不要去考虑家庭负担。她说现在有很多好政策，只要能够考上好大学，就不怕没钱读下去。”
汪忠丽觉得卢老师对自己格外偏爱。因为数学基础还不错，所以如果卢老师讲的题她会做，她就会自顾自去做其他题。但一旦讲到关键时候，卢老师就会提醒：“注意了，下面我要讲重点了，做题的同学把头抬起来。”汪忠丽说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，每次她抬起头时，都会发现卢老师盯着她，看到她抬起头后，才会接着往下讲。
同学陈锡鑫觉得，卢老师对每个学生都很好。“我比较调皮，好多老师都不咋管我，只有卢老师还要说我。”陈锡鑫说，卢老师看他成绩差，经常喊他“不懂就要问”，而且会耐心地给他讲解。高考前，陈锡鑫的数学成绩已经从30多分提高到了70来分。
“她很大度，从来都不记仇”
施敏是高三8班的数学课代表，她印象中的卢雄英“很大度，从来不记仇”。高二的时候，有一次施敏数学只考了60多分，作为课代表简直有些“惨不忍睹”。不久后的一堂课上，施敏的笔掉到地上，去捡时被误认为开小差，卢雄英便轻轻敲了她一下。“我觉得很冤枉，心里很气她。”后来一段时间里，施敏都不怎么理卢雄英。
察觉到施敏的情绪后，卢雄英打电话给班主任杨红霞，说施敏最近学习状态不好，请班主任多开导一下她。有同学听到卢雄英打电话，却误以为她在向家长告状，便将此事告诉了施敏。“我当时更生气了，就和她对着干。”施敏说，直到后来班主任找她谈心，她才明白了卢雄英的良苦用心。于是，她去向卢老师道歉，“结果她反过来向我道歉，说误将我捡笔当成开小差，敲了我一下，显得太草率。”
汪忠丽也感受过卢雄英的“不记仇”。高三上学期，有一次她去问卢雄英一道题，那道题之前讲过好几遍，卢雄英有点恨铁不成钢，便批评她“怎么还在问”。“我生气了，转身就走。”汪忠丽没想到，下午放学后，卢老师让人带话叫她去办公室，“去了之后，她什么也没说，就开始给我讲那道题。讲完之后，还反复问我懂没懂。”
“她很拮据，却常掏钱帮学生”
在高三8班学生罗茜萌看来，卢雄英的大度还体现在“管得宽”。“她是数学老师，却常常过问我的英语成绩。”罗茜萌偏科比较严重，高一时英语只能考30多分。每次期末考试后，卢雄英都会提醒她：“多在英语上下功夫！”有一次，卢雄英在 不仅大度，卢雄英对学生也很大方。“她自己出钱，给全班同学订教辅资料。”汪忠丽说，高一、高二期间，卢老师发现了一套资料，很契合当时班上的实际，为了不给学生们增加负担，她就自己订来送给所有人。每次期末考试后，卢雄英还会自掏腰包买礼物，送给数学考上00分的同学，“虽然每个人只有价值20元的礼物，大家却为此倍受鼓舞。”
因为常为学生自掏腰包，同学们一度以为卢老师家庭富裕。直到她去世后这段时间，大家才听其他人说起，卢老师的经济其实很拮据。
“她每个月工资不高，拿到手只有多元，丈夫在一家企业打工，每个月只有多元。”一个熟悉卢雄英的人说，卢老师身体差，常年吃药，丈夫也患有多种疾病，因经济不宽裕，只能保守治疗。
同事缅怀
“她像头驴，从不争名逐利”
在学生口中，卢雄英是亲切的“卢大妈”。而在同事口中，卢雄英则是可爱的“卢子”。大家之所以这样叫她，一是因为她姓卢，二是因为她的性格，就像是一头憨厚的驴。在犍为当地方言中，常把“驴子”读成“卢子”，“虽然是绰号，却没有侮辱的意思，卢老师也欣然接受。”
数学组组长王友谊曾是卢雄英的学生，年他从一所初中调到清溪高中，卢雄英又成了他的“师傅”。卢雄英教他怎么备课、怎么上课，还把自己精心备的课分享出来。其他年轻老师有什么问题，也常去请教卢老师，“她从不藏私。”
在卢雄英的“传、帮、带”之下，年轻老师成长起来并成为骨干。但卢老师却“原地踏步”，甚至把重点班让了出来，自己去教两个普通班。
“除了年龄、身体等原因，这和她的性格也有关系。”教务主任曾建军说，虽然卢老师教出过好几个全县第一，但她从不争名逐利，不管怎么安排她都不抱怨。今年5月20日，她被评为全校年度考核优秀，但她仅享有这份荣誉6天，便因病去世。
“带病坚持，想熬过高考”
平时也有同事开玩笑，把卢雄英的名字倒过来叫“英雄卢”。“现在看来，她是真正的英雄。”高三3班班主任刘成树也是卢雄英的学生，卢老师年到罗城中学时，刘成树刚好上高一。“她教隔壁班，没亲自教过我。”刘成树常为此开玩笑，每当卢雄英说“你是我的学生”时，他都会说“你又没教过我”，而卢雄英也从不生气。
“参加工作后，卢老师教了我很多。”刘成树说，除了教学方法，他还从卢老师身上学到了教学态度。卢雄英基本功扎实，解题能力格外突出，但几乎所有的题目，她都不会先看参考答案，而是自己把题做一遍。刘成树曾对此很不解：“你何必嘛？看下参考答案，随便也能教嘛。”但卢雄英的话让他至今印象深刻：“要教好学生，就要从学生的角度出发，做题有助于了解学生的思维。”
为带好这届学生，卢雄英去世前做了更多题，这让同一办公室的王友谊很担心。“去世前半个月，她脸上基本上没什么血色。”王友谊劝她，既然查出了病，医院治疗，但卢雄英很坚强，非要熬过这场高考。5月24日中午，卢雄英在办公室和王友谊聊天，聊着聊着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，“下午就晕倒了，再也没醒来”。
“学校改建，她却享受不到了”
清溪高中的校舍建于上世纪80年代，卢雄英生前的办公室是一间平房，办公桌前一张藤椅十分破旧，右扶手的藤条已经掉了，用白色塑料绳缠着。“绑这些塑料绳，卢老师用了半个小时。”刘成树说，卢老师以前坐的椅子更烂，那天不知从哪弄来这把椅子，搬到办公室时她很高兴。
校长胡泉后来知道了此事，专门向教职工解释：“学校正进行改扩建，明年秋季开学前将搬入新大楼，届时将新配置办公桌椅，在此之前不宜新添置办公桌椅。”大家对新校舍充满期待，“卢老师还说自己年龄大了，希望到时候能只教一个班。”
“但现在，我们就是她的关门弟子了。”汪忠丽说，卢老师去世后大家都憋着劲，希望考好点告慰她的在天之灵。好多同学已约好，等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，再去墓前看望“卢大妈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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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摘自华西都市报）
主 编丨邓志慧 编 辑丨李兵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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